《寄生首尔》:比电影《寄生虫》更残酷的韩国现实

南方网讯 近日,《寄生首尔》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揭示了首尔这座光鲜亮丽的大都市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空间!一张由资本和贪婪人性织起的网,将无数都市贫民困锁于首尔心脏的狭小空间——蚁居村。

《寄生首尔》:比电影《寄生虫》更残酷的韩国现实

作者李惠美以蚁居村为突破口抽丝剥茧,起底韩国房地产业背后比电影《寄生虫》更残酷的真相,不仅揭示了这座大都市中蚁居村生态系统的秘密,更向我们展现了一部从釜山到首尔的个人奋斗史。

作为一名曾经的住房难民,她忠实记录了大城市中如蝼蚁般的人为维持基本生存所面临的种种挑战。那些委身于“地屋考”的居民,他们的生存证词无不令人震撼。64岁的李明道,逐渐产生了一种“只要能够换成钱,向全世界出卖自己的尊严都在所不惜” 的心理;59岁的洪某,一辈子都在梦想东山再起,但过的日子也就是每周末例行买彩票,指望总有一天会中大奖;在大学街蚁居村,年轻人不再像偶像剧中俊男靓女那样梦幻浪漫,而成了存折里连1万韩元都没有的住房难民。

贫穷即原罪?年轻就得吃苦?拥有一个像样的家为何如此困难?何为居住正义?本书是对韩国房地产业一次大胆而尖锐的探查,追踪了经营蚁居房生意的无情炒房者,更投注了对底层人民的深情关怀。

《寄生首尔》:比电影《寄生虫》更残酷的韩国现实

作者简介

作者[韩]李惠美,大学期间主修中文与政治外交。2015 年于釜山日报社开始记者生涯,后在韩国日报社策划采访组、政治组、文化组都撰写过报道。曾获韩国记者协会的“年度女记者奖”“本月记者奖”“年度资料数据探查报告奖”“韩国网络新闻奖大奖”等奖项,并斩获一年只颁给一名女记者的“崔恩喜女记者奖”。

译者拓四光,互联网行业从业者,自由译者,韩国西江大学传播学硕士,译有《再次重逢的世界》《别把孩子教成“国王”》等。

精彩试读

“你觉得自己是穷人吗?你觉得自己属于居住贫困阶层吗?”

汉阳大学毕业生全东洙在讲述自己的生活时毫无保留,可在直面贫穷时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穷人,甚至这个问题会让我心情不好。因为感觉一旦被打上‘穷人’的标签就再也翻不了身,对于这种问题我一般会装作听不懂。我觉得我人穷志不穷,而且我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因为我现在就住在这里,自然需要给自己一种在这里合理化的心理暗示。如果我的居住条件有所改善后再回到这里,那可能也是住不下去的。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我现在还是住在这里,想要从这里出去的话就得一直保持‘精神胜利’的状态,不然根本撑不下去。

“我现在的工资大约在200万—300万韩元,入职第二年据说会涨到300万韩元。但我算过,如果仅凭攒工资的钱来买房, 即使是攒上八年也才有一亿而已。我都不知道等我攒到这些钱时女朋友还……我没办法再在房子这件事上投资更多的钱,所以现在还是得继续住在这里。”

“你觉得自己是穷人吗?你觉得自己属于居住贫困阶层吗?”

这个问题直接到不能再直接,就像被刚刚死去的青花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一样。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全东洙皱了下眉,随即强烈否认了。他对自己未来的可能性持乐观的态度,却悲观地看待当下的状况。就像他提到的“精神胜利”这一说辞,很难确定他真的觉得那就是一种精神胜利,还是为了等待精神胜利的结果才那么认为。他的回答也非常模糊,没有明确的界限。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的居住现状不算居住贫困呢?”

“我住的这栋楼的产权登记簿上盖着‘非法建筑’的章,但我在釜山老家住的房子不是这样的,我父母也都不属于居住贫困阶层……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我从来都不是居住贫困阶层,我父母现在也在釜山生活得很好。这里只不过是我在首尔的住所,并不是我的家。所以说我无法接受自己是居住贫困阶层这件事。”

在“贫穷即原罪”的社会中,这个问题确实让人不自在,因为它让被提问人不得不直面赤裸裸的现实。面对这些深层的烦恼以及真实的自我都并非易事。我在深度采访居住在沙斤洞的青年之后,都会抛出这句话作为最后的问题。当时所有的受访者都对这个问题感到不适,因为他们早已将“我不是穷人,之所以在当下身处这种境地,只是在为迎接美好的未来而坚持着”的想法深植于心。这之中很多人都提到了“精神胜利”一词,即便他们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束手无策。虽然如此,他们依然以美好的未来为前提,甚至刻意忽视这个正在运作的却十分残忍的剥削结构。

当然,就算以全东洙现在的条件,他也毫无疑问处于青年群体中前5%的位置。他目前拥有一份月薪超过200万韩元、不久后还会涨到300万韩元的正式工作,父母提供的4000万韩元保证金,以及让多数人都心生艳羡的汉阳大学毕业证书。

这里需要重视的问题在于,即使是拥有这样条件的青年,也不得不委身于“新型蚁居房”这种恶劣环境,面对着利欲熏心、毫无责任感和道德感的“新型蚁居房”房东们压榨青年们 的血汗钱以积累财富这一现实,耳边甚至还不停萦绕着“年轻 就得吃苦”这句所谓的警世名言。社会现实如此,到头来却让青年自己去承担社会问题强加给他们的压力,自己通过“精神胜利”聊以慰藉。这一连锁反应恰恰揭露出病态社会的一个剖面:世界已经残酷到需要青年们自求生路,可有些道德沦丧的人,依旧在靠剥削他人来帮自己爬到金字塔的更顶端。

“各位国民制作人,请多多指教!”

由韩国娱乐公司Mnet Media策划的偶像选秀节目《Produce 101》第一季于2016年播出。该档节目以“机会和公平”之名吸引练习生,实则为一套不折不扣的“剥削青年的系统”。该节目中每季嘉宾都为101名10多岁和20多岁的练习生,最终只有排名前11位的人才能出道。练习生们会为了进入出道组而在节目 “决一死战”。每期节目都以练习生们将腰弯到90度、喊着洪亮口号作为结尾的画面。节目结束后,各位国民制作人将投出自己手中宝贵的一票,选出最终能进入出道组的11名练习生。

我时常会觉得,这个节目实际上就象征着首尔。一是练习生们都拼尽全力去抢镜头,只为了能进入最终的出道组。二是那些从外县市来到首都的过客青年们带着全家人的支持和对舞台的渴望,只为能挤进“首延高西成汉中庆外市建东弘”的圈 子。首尔是一座过路客的欲望都市,它再现了《Produce 101》 这套剥削年轻人的系统。

表面上看,没有比“一人一票”更民主的选拔方式了。可实际上,这不过是掩盖剥削的障眼法而已。制作组任意操纵着选拔机制,甚至还出现了所谓“PD PICK”(即PD选出来的人)的新造词语。就算只能在背景画面里出现1秒钟,练习生们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获取存在感。

这档节目甚至还对票数进行造假,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只凭实力和努力的正当竞争”。曾对投票的公正性信誓旦旦的粉丝们如今也失望透顶,随着社会对《Produce 101》的信任土崩瓦解,这档一度流行的节目亦走到了尽头。

最重要的是,隐藏在这残酷竞争下的“本质上不公平的结构”并没有被揭示出来。像SM、YG这样的大型娱乐公司,如果硬要比喻,旗下练习生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参加这档节目。韩国国内的练习生约有1440名,对于中小公司的练习生来说,所属公司日后是否会继续存在都无从保证。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站在《Produce 101》舞台上是唯一一个可以向大众介绍自己的机会。

练习生们的热情本质上在为整个剥削系统“添柴加薪”,他们却对此一无所知。当被问到“参加这档竞争节目累不累”这个问题时,他们通常会这样回答:

“累也是我自愿参加的,因为只要坚持到最后就会实现梦想。”

“累也没办法呀,光靠打工根本交不起房租。这里是我在首尔唯一一处可以不在意他人眼光、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地方。”

……

就像选秀节目给青年灌输了“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出道”的欲望一样,首尔这座剥削的城市也同样灌输给青年对未来的幻想:只要撑过当下的苦难,日后就可以进入大公司,可以建立家庭,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首尔正是借着青年们的欲望日益膨胀的。

越是年轻,就越能吃贫穷的苦。本就处于居住贫困状态的青年,还总被排除在各种惠民政策的优先级之外,其原因在于,和蚁居房老人及露宿者不同,青年们随时都可以投入劳动力市场,再加上“努力就可以摆脱当下的困境”这句话,青年们被驯化成了俯首听命的“零件”。将人按能力划分等级,不正是剥削社会的定言令式吗?

因抱着“只要等待,一切就会有所改善”的期望,很多人都不愿直面自己的贫穷,而是开始将它合理化。他们借着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宽慰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穷人。可就像之前文中提到的,我们社会的青年,每三人中至少有一人处于“正在工作或求职中”的贫穷状态。

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坚持下去就能出道”不过是幻想罢了。大家之所以会特意去无视各种不公平,原因在于我们的社会信奉能力主义的神话,如此一来,“因为我努力了,所以爬到了最顶端,所以出道了”这一套说辞才行得通。在人人都梦想着飞黄腾达的首尔市,外县市青年不过是在最底层急得直跺脚的异乡人罢了。那些在江南区出生并长大的青年甚至不会参与这场战争,就像YG、SM等公司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练习生一样,他们根本没必要涉足类似于《Produce 101》的剥削金字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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